第三百零八章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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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君臨天下
盡管了解長子諸多品行不端，北滄天子楚釋天依然追封這位意外身亡的儲君為瑞德太子。比起引論紛紛的群臣，這位痛失長子的國君卻是平靜異常，只是在下朝後單獨召見了身為攝政王監國的六子楚煜。
楚煜未進內宮已是多年，那個帶給他兒時無盡災難的深宮庭院向來被他下意識回避。今日卻是在父皇楚釋天的傳召下，不得已進入其中。
而楚釋天召見的地方既不是禦書房也不是哪個宮殿別苑，而是北滄皇城的最高處君王臺。那裏是為了君主登高望遠所見起幾丈高的眺望之處，除卻用黑色磚石砌出的威嚴肅穆，更是有著睥睨江山的高聳巍峨。
再經過幾道由帶刀侍衛組成的關卡後，楚煜信步登上了這君王臺。
此刻換下朝服的楚釋天一襲玄色長衫加身，站在君王臺的前端昂然傲視著遠處的江山無垠。楚煜第一次發現原來父皇身上用歲月積澱出的王者之姿，是他所沒有的。
“煜兒，你過來看看這裏景色如何？”楚釋天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招呼身後之人與他並肩而立。
楚煜聞言走到楚釋天身旁，極目遠眺著君王臺下的風物。在這裏似乎能將西京城全貌盡收眼底，就連整個北滄的五州二十八城也變成天地間的滄海一粟。
“當年你祖父就是讓朕在此看了一夜的北滄全貌，以此來領悟我們所統治的究竟為何。”側目看到六子專註而略帶迷茫的神情，楚釋天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收回目光，楚煜跪地向楚釋天請罪。他不相信，憑借楚釋天執政三十年來的敏銳洞察，會不知曉大哥楚釋天真正死因所在。“恕兒臣愚鈍，未能參透其中奧義。”
“哈哈，你這孩子倒是老實。”楚釋天忽而笑得爽朗，伸手將楚煜攙扶起來。“今日我們父子倆就在此話家常，不必拘泥禮數。”
不得不承認，這個從小被他忽略的六子已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成長到了，如今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初具君王之態的少年的地步。
“至於為何將你傳到此處，相信你也明白。”話鋒一轉，楚釋天那雙湛藍色的鷹眸目光灼灼看向跟自己年少時頗為相似的六子。
“這件事是你大哥有錯在先，做錯了事情自然要付出代價，為父並沒有要怪你的意思。”若不是火麒麟式神附體的緣故，六子璟嵐的雙目也應該如同自己那般是湛藍色的吧，楚釋天在心底默默問自己。
多年前，他也是不惜代價，甚至是踏著同胞兄弟的屍骨上位。天下自古無親情，比起尋常人所恪守的禮義孝悌，皇族所需要的從來都是雄才大略殺伐果決的帝王。
“兒臣有罪，但憑父皇發落。”楚煜沈默片刻，再次重重跪下。就算他大哥楚璟帆再怎麽紈絝混世，畢竟他是父皇楚釋天的長子，謀害手足便是十惡不赦之罪，他根本就沒想著還能活著離開北滄。但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機會，他還是會這麽做。
想到唐秀秀被萬千冰雪埋葬雪山，他們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無辜早夭，他就忍不住想將楚璟帆抽筋剝皮以解心頭之恨。
“起來吧，琉璃前些日子可是在昆侖羽化而逝？之前就聽到他總是跟為父說什麽隱退雲雲，沒想到這麽快他就撂挑子了。”想到之前並肩風雨幾十年的恩師兼肱骨之臣就這麽一朝而逝，楚釋天總覺得心裏像是缺了一塊。
“師父為了醫治秀秀，沖破封印使得擎蒼璽合二為一。”楚煜起身，盡量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談論著那日讓他痛徹心扉的經過。
“如此引得天下豪傑紛爭的擎蒼璽，從此也被琉璃帶去另一個世界。也好，他的決定從來都是有著先見之明，真可謂九州神裔！”楚釋天落座在君王臺的石椅上，將提前準備好的般若酒倒出兩杯遞給楚煜道。
楚煜從小便是在琉璃的撫養下長大，父皇楚釋天幾乎鮮少與他見面，更遑論像今日這樣促膝長談相對飲酒。眼見楚釋天並無明示，便也跟著落座，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無論今日楚釋天召見他的目的何在，他都必須有足夠耐心等待著答案揭曉。
“煜兒，為父今日讓你記住一句話：眼前人，身後事。朕會讓這一代的事情在朕退位前結束，你要做的便是繼續往前走。”楚釋天擡手一杯酒見了底，楚煜不知道的是，他這位九五之尊的父皇今生算得上是滴酒不沾，卻偏生在今日打破幾十年的慣例與他相對痛飲。
聽聞楚釋天的言下之意，楚煜怔忪片刻。隨即取過酒壺為這位看起來已經兩鬢斑白、卻依舊風采不減的君王斟酒。
“行了，為父年事已高不能再跟你們後生比拼酒量。”楚釋天微笑著起身拍了拍六子的肩膀。這看似尋常不過的動作，卻是標志著從此以後北滄天下的江山社稷由他的肩上卸下由六子來擔起。
“再告訴你個小秘密，為父當年登基前夕，也是在這裏靜坐了整整一夜。”楚釋天大笑著離去，那笑聲中帶著無盡的爽朗和驕傲。
六子楚煜，這個從小被迫封印了火麒麟式神，被他故意丟到敵國景汐獨自歷練的懵懂孩童，如今已經成長為風華正茂的年輕王者，像一柄歷經千錘百煉鍛造出的上好兵刃，只等待著初試鋒芒，亦如同羽翼豐滿的雄鷹，只待時日一飛沖天翺翔九州！
這算是傳位的口頭承諾？楚煜半天回不過神來。他原本以為楚釋天會以謀逆兄長之名，將他發配到邊疆去戍守或者流放沙漠，沒想到結果卻是一番發自肺腑的叮嚀囑托。難怪人們都說君心難測，他似乎從未猜出父皇楚釋天心中所想究竟是什麽。
隨著夜幕的降臨，楚煜卻並未有要離開君王臺的打算。他倒是真的很想體會父皇所言：一夜望斷天涯。
沈沈夜幕籠罩著蒼茫北滄大地，楚煜遙望著萬家燭火，以往的一幕幕像是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
兒時似乎總被自卑壓抑著，整日闖禍的他讓母妃纓歌操碎了心；直到他被趕出宮拜在琉璃門下讀書習武，那時他總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讓所有人刮目相看；再後來因為失手傷人，他被父皇楚釋天放逐到景汐敵國做了質子，這一去便是十年；整整十年光陰，他也從那個沈默寡言的男孩成長為陰郁冷漠的少年。
之後在機緣巧合下結識了郁家的少主郁覃陽，身懷精妙穿雲刀法的他從此便成為郁家玄機閣的第一高手，走上修羅道那條血腥不歸路。十年間死傷在他刀下的江湖中人不計其數，漸漸的他也變得麻木了，以為自己生存的價值便是整日不停用鮮血餵飽手中的刀鋒。
再後來，他開始憑借著郁家的力量漸漸在北滄朝廷開始栽培屬於自己的勢力，就像是被埋在陰暗處的種子終於發芽那般，帶著重見天日的欣喜瘋狂得潛滋暗長。師叔洛熵的意外來信讓他的人生從此轉了個方向，作為策反南海派的線人，初入景汐南疆蜀州的他在這裏，遇到了影響他一生的紅顏。
猶記得那夜唐秀秀在月光下的笑容，是那麽的純粹奪目，好像天底下的開心事都不過是她手中捕捉到的小小竹鼠。瞬間他有些迷茫了，自己有多久沒這麽發自真心的笑過了。
青山城對峙、洛陽城三會、除夕夜出逃、唐家堡傳功、中元節突圍、桑海郡比試、狼牙山退敵、燕關嶺墜崖……往日點點滴滴，全部都被唐秀秀的倩影占據。而如今佳人已在昆侖山巔長眠，他今生都再無機會得以相見。
摸到一直藏在衣襟中的荷包，楚煜不禁苦笑。那還是唐秀秀在他出征前為他親手縫制的護身符，裏面裝著她的一縷青絲，被他視若珍寶從佩戴上的那刻起就不曾離身過
原來所謂九五之尊從來都不是什麽盛極一時的繁華喧鬧，而是孤家寡人的無盡寂寞……
北滄泰祥三十年，秋。天子楚釋天退位自稱為太上皇，其六子楚璟嵐繼位稱帝，改國號為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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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了解長子諸多品行不端，北滄天子楚釋天依然追封這位意外身亡的儲君為瑞德太子。比起引論紛紛的群臣，這位痛失長子的國君卻是平靜異常，只是在下朝後單獨召見了身為攝政王監國的六子楚煜。
楚煜未進內宮已是多年，那個帶給他兒時無盡災難的深宮庭院向來被他下意識回避。今日卻是在父皇楚釋天的傳召下，不得已進入其中。
而楚釋天召見的地方既不是禦書房也不是哪個宮殿別苑，而是北滄皇城的最高處君王臺。那裏是為了君主登高望遠所見起幾丈高的眺望之處，除卻用黑色磚石砌出的威嚴肅穆，更是有著睥睨江山的高聳巍峨。
再經過幾道由帶刀侍衛組成的關卡後，楚煜信步登上了這君王臺。
此刻換下朝服的楚釋天一襲玄色長衫加身，站在君王臺的前端昂然傲視著遠處的江山無垠。楚煜第一次發現原來父皇身上用歲月積澱出的王者之姿，是他所沒有的。
“煜兒，你過來看看這裏景色如何？”楚釋天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招呼身後之人與他並肩而立。
楚煜聞言走到楚釋天身旁，極目遠眺著君王臺下的風物。在這裏似乎能將西京城全貌盡收眼底，就連整個北滄的五州二十八城也變成天地間的滄海一粟。
“當年你祖父就是讓朕在此看了一夜的北滄全貌，以此來領悟我們所統治的究竟為何。”側目看到六子專註而略帶迷茫的神情，楚釋天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收回目光，楚煜跪地向楚釋天請罪。他不相信，憑借楚釋天執政三十年來的敏銳洞察，會不知曉大哥楚釋天真正死因所在。“恕兒臣愚鈍，未能參透其中奧義。”
“哈哈，你這孩子倒是老實。”楚釋天忽而笑得爽朗，伸手將楚煜攙扶起來。“今日我們父子倆就在此話家常，不必拘泥禮數。”
不得不承認，這個從小被他忽略的六子已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成長到了，如今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初具君王之態的少年的地步。
“至於為何將你傳到此處，相信你也明白。”話鋒一轉，楚釋天那雙湛藍色的鷹眸目光灼灼看向跟自己年少時頗為相似的六子。
“這件事是你大哥有錯在先，做錯了事情自然要付出代價，為父並沒有要怪你的意思。”若不是火麒麟式神附體的緣故，六子璟嵐的雙目也應該如同自己那般是湛藍色的吧，楚釋天在心底默默問自己。
多年前，他也是不惜代價，甚至是踏著同胞兄弟的屍骨上位。天下自古無親情，比起尋常人所恪守的禮義孝悌，皇族所需要的從來都是雄才大略殺伐果決的帝王。
“兒臣有罪，但憑父皇發落。”楚煜沈默片刻，再次重重跪下。就算他大哥楚璟帆再怎麽紈絝混世，畢竟他是父皇楚釋天的長子，謀害手足便是十惡不赦之罪，他根本就沒想著還能活著離開北滄。但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機會，他還是會這麽做。
想到唐秀秀被萬千冰雪埋葬雪山，他們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無辜早夭，他就忍不住想將楚璟帆抽筋剝皮以解心頭之恨。
“起來吧，琉璃前些日子可是在昆侖羽化而逝？之前就聽到他總是跟為父說什麽隱退雲雲，沒想到這麽快他就撂挑子了。”想到之前並肩風雨幾十年的恩師兼肱骨之臣就這麽一朝而逝，楚釋天總覺得心裏像是缺了一塊。
“師父為了醫治秀秀，沖破封印使得擎蒼璽合二為一。”楚煜起身，盡量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談論著那日讓他痛徹心扉的經過。
“如此引得天下豪傑紛爭的擎蒼璽，從此也被琉璃帶去另一個世界。也好，他的決定從來都是有著先見之明，真可謂九州神裔！”楚釋天落座在君王臺的石椅上，將提前準備好的般若酒倒出兩杯遞給楚煜道。
楚煜從小便是在琉璃的撫養下長大，父皇楚釋天幾乎鮮少與他見面，更遑論像今日這樣促膝長談相對飲酒。眼見楚釋天並無明示，便也跟著落座，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無論今日楚釋天召見他的目的何在，他都必須有足夠耐心等待著答案揭曉。
“煜兒，為父今日讓你記住一句話：眼前人，身後事。朕會讓這一代的事情在朕退位前結束，你要做的便是繼續往前走。”楚釋天擡手一杯酒見了底，楚煜不知道的是，他這位九五之尊的父皇今生算得上是滴酒不沾，卻偏生在今日打破幾十年的慣例與他相對痛飲。
聽聞楚釋天的言下之意，楚煜怔忪片刻。隨即取過酒壺為這位看起來已經兩鬢斑白、卻依舊風采不減的君王斟酒。
“行了，為父年事已高不能再跟你們後生比拼酒量。”楚釋天微笑著起身拍了拍六子的肩膀。這看似尋常不過的動作，卻是標志著從此以後北滄天下的江山社稷由他的肩上卸下由六子來擔起。
“再告訴你個小秘密，為父當年登基前夕，也是在這裏靜坐了整整一夜。”楚釋天大笑著離去，那笑聲中帶著無盡的爽朗和驕傲。
六子楚煜，這個從小被迫封印了火麒麟式神，被他故意丟到敵國景汐獨自歷練的懵懂孩童，如今已經成長為風華正茂的年輕王者，像一柄歷經千錘百煉鍛造出的上好兵刃，只等待著初試鋒芒，亦如同羽翼豐滿的雄鷹，只待時日一飛沖天翺翔九州！
這算是傳位的口頭承諾？楚煜半天回不過神來。他原本以為楚釋天會以謀逆兄長之名，將他發配到邊疆去戍守或者流放沙漠，沒想到結果卻是一番發自肺腑的叮嚀囑托。難怪人們都說君心難測，他似乎從未猜出父皇楚釋天心中所想究竟是什麽。
隨著夜幕的降臨，楚煜卻並未有要離開君王臺的打算。他倒是真的很想體會父皇所言：一夜望斷天涯。
沈沈夜幕籠罩著蒼茫北滄大地，楚煜遙望著萬家燭火，以往的一幕幕像是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
兒時似乎總被自卑壓抑著，整日闖禍的他讓母妃纓歌操碎了心；直到他被趕出宮拜在琉璃門下讀書習武，那時他總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讓所有人刮目相看；再後來因為失手傷人，他被父皇楚釋天放逐到景汐敵國做了質子，這一去便是十年；整整十年光陰，他也從那個沈默寡言的男孩成長為陰郁冷漠的少年。
之後在機緣巧合下結識了郁家的少主郁覃陽，身懷精妙穿雲刀法的他從此便成為郁家玄機閣的第一高手，走上修羅道那條血腥不歸路。十年間死傷在他刀下的江湖中人不計其數，漸漸的他也變得麻木了，以為自己生存的價值便是整日不停用鮮血餵飽手中的刀鋒。
再後來，他開始憑借著郁家的力量漸漸在北滄朝廷開始栽培屬於自己的勢力，就像是被埋在陰暗處的種子終於發芽那般，帶著重見天日的欣喜瘋狂得潛滋暗長。師叔洛熵的意外來信讓他的人生從此轉了個方向，作為策反南海派的線人，初入景汐南疆蜀州的他在這裏，遇到了影響他一生的紅顏。
猶記得那夜唐秀秀在月光下的笑容，是那麽的純粹奪目，好像天底下的開心事都不過是她手中捕捉到的小小竹鼠。瞬間他有些迷茫了，自己有多久沒這麽發自真心的笑過了。
青山城對峙、洛陽城三會、除夕夜出逃、唐家堡傳功、中元節突圍、桑海郡比試、狼牙山退敵、燕關嶺墜崖……往日點點滴滴，全部都被唐秀秀的倩影占據。而如今佳人已在昆侖山巔長眠，他今生都再無機會得以相見。
摸到一直藏在衣襟中的荷包，楚煜不禁苦笑。那還是唐秀秀在他出征前為他親手縫制的護身符，裏面裝著她的一縷青絲，被他視若珍寶從佩戴上的那刻起就不曾離身過
原來所謂九五之尊從來都不是什麽盛極一時的繁華喧鬧，而是孤家寡人的無盡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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